第一章 第二世

“第二世……”

李牧半躺在岸邊，一襲青衫上染著觸目驚心的血漬，聽四周嘈雜聲，腦袋有些渾噩。

遺失的記憶，卻在此刻若潮水般湧現。

前世，他穿越到這片廣袤無垠的修仙世界，一路披荊斬棘，爭天奪地，卻卡在了結丹中期。

壽元將盡時，在一處隱秘的上古秘境中，與十多位結丹修士爭奪機緣。

雖僥倖奪了那尊神秘爐鼎，可卻被之後出現的元嬰魔君追殺，逃遁時又遇大靈災爆發，未多久便身死道消。

或因未知機緣造化迎來新生，成為父母早亡的煉氣世家子嗣。

幾日前，一群邪道魔修，聯手覆滅紫雲湖兩大煉氣世家。

兩位輩分最高的煉氣六層老祖戰死，家老全滅。

“呼……”

李牧深深吸了口氣。

強烈刺激下導致覺醒宿慧，也不知算不算因禍得福。

他闔著的眸子緩緩睜開，附近是兩族劫後餘生的年幼仙苗，大約有數十人。

有些仙苗將至親的殘破屍身埋入土，小聲啜泣。

此刻，眉心有一點紅韻的冷漠少年走至李牧身旁：“堂哥，若日後有機會登頂仙途，我會為你報仇。”

言罷，他蹲下身子，右掌輕捋，幫李牧閤眼。

李牧收起思緒，眉頭輕蹙，將他右手彈開，盤坐在地：“沒死。”

少年微微一驚，眸底有些喜色，可語氣依然漠然：“沒死就好。”

此人名叫李行雲，是伯父的私生子，一年前才從凡俗尋回，帶入李氏。

李行雲在凡俗武林擁魔童之稱，因修凡俗魔功導致身材短小，為人有些自卑和冷傲。

認祖歸宗後，伯父那一脈子嗣並不待見他，倒是與李牧關係尚可。

“李牧哥，你們都活著呢？”

一些仙苗，四處打量，尋找相熟之人。

李、白兩處煉氣世家，比鄰而居，同氣連枝，共用紫雲湖的一階下品靈脈。

有些仙苗，自幼便認識。

李牧身旁，已經圍了三四位年齡相仿的仙苗。

“你們瞧，白歆年也活著……”

聞聲，李牧望去。

不遠處，白家少女眸光流轉。

兩縷髮絲落於面頰，氣質溫婉恬雅，卻又帶著一股子女子少見的英氣。

白歆年為白氏煉氣老祖之女，天資才情頗高，兩族靈根最高者。

本有大好前程，兩族靈根無人出其右，日後必定築基。

可經此劫後，一切都成了未知。

……

“家族已經沒了，咱們以後應該如何，不如還留在這裡，反正有一階靈脈……”

李牧沒有接話，而是神色平靜的獨自沉思。

先不考慮那群邪魔修士會不會殺個回馬槍。

眼下，氏族已滅。

紫雲湖一階靈脈，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會有大量煉氣散修，亦或者別的小氏族前來爭奪。

守在紫雲湖，不是明智之舉。

即便此地安全，李牧也不會選擇留下。

一階下品靈脈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我今生已經十七歲，靈韻感應不高，若不能在未來三十年內築基，此生想要重回結丹，便是妄想。”

李牧前世生於結丹世家，天資極佳，加之三階靈脈和大量資源供應，修行仙途暢通無阻。

此生則完全不同。

他眼下才堪堪邁入煉氣一層。

若以後再當個散修，即便有結丹記憶，大機率也只能泯然眾人，埋沒於風霜中。

曾有一些大能轉世重修，可卻因為出生過於低微，壽元與靈韻感應受到極大限制，終其一生也無法追趕上前世的腳步。

更何況，他並非什麼大能。

過了片刻，李牧若有所思的抬頭朝著遠方天際望去。

只見四艘大小不一的仙舟，出現在紫雲湖上空。

每艘仙舟都代表一處修仙世家。

早在覺醒宿慧之初，李牧便將神識籠罩在方圓數里，怕那些邪修去而復返。

煉氣初期無法外放神識，唯假丹修士凝出元神後方能做到。

而李牧前世為結丹真人，已凝出元神，即便轉世重修，元神也未消散。

不過，元神不比往昔，只籠罩方圓幾里，是他的極限。

感應到有修仙世家前來，李牧便收回了神識。

目前，神識外放十分耗費心神，不能長時間維持。

沒過多久，四艘仙舟前後而落。

那最大的仙舟之上，站著一位煉氣圓滿的中年修士。

只聽他聲音洪亮，一聲嘆息：“我是天際山方氏，聽聞紫雲湖雙族遭邪修洗劫，特來支援，可惜……來遲一步。”

李牧沉默不語。

這話是恐怕故意說給在場仙苗所聽，籠絡人心。

援助未必是真，來撿些仙苗一定不假。

當然，這也僅僅是他的想法。

大秦修仙國度，對於邪修劫修之流幾乎沒有任何容忍度，會被正道勢力聯手圍剿。

自四艘仙舟上陸續走出煉氣修士，見紫雲湖慘狀，搖頭嘆息。

“好在兩族還剩了些子嗣仙苗，唉，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另一位煉氣後期老者，面帶憂愁。

……

“兩族凡人子嗣，可來我這裡領取金銀，都散去凡俗吧。”

“有靈根的煉氣仙苗，可去最大的那艘仙舟檢測靈韻親合度，其後自有你們的安身之地。”

說話之人相貌英俊，身形偉岸。

修仙世家，擁有靈根的子嗣是少數，更多為凡人。

平日裡，在族中做些雜活。

若能領些金銀，去往世俗逍遙快活，也算不錯。

而擁有靈根的仙苗則完全不同。

既踏上仙途，又怎能去往凡俗蹉跎一生。

家族已亡，除非想當一位散修，否則加入別的修仙勢力，最為明智。

李牧心下思考：“這些人話說的漂亮，但以我的年歲和靈韻親合數量，恐怕築基世家未必願意接納。”

築基世家，擁有二階靈脈，算是他目前最理想的去處。

可李牧也有自知之明。

那些年歲小，靈韻多的仙苗，才是世家首選。

幾乎可以預見，他們這幾位年歲相近的，恐怕無人問津。

……

兩族子嗣很多年前便在本族測過靈根，可這幾家卻不知曉，自然是要重新檢測。

“白氏仙苗白歆年，靈韻親合度四十二？”

“白氏仙苗白澤，靈韻親和度十三……”

“李氏仙苗李騰，靈韻親和度九。”

“李氏仙苗李行雲，靈韻親和度十四。”

“李氏仙苗李牧，靈韻親和度十四。”

天地之間有五行靈氣，對於靈氣的感知、吸收、儲存、利用等，與修士親和度息息相關。

親和度在1-9數，算作雜靈根。

10-29為下品靈根，30-59中品靈根，60-100為上品靈根。

地靈根與天靈根，至少需要超過百數。

因數量的關係，即是同為一種品階，相差也會極大。

60與100都為上品，可親和度卻差了40。

品階僅是一個門檻，最終以數量為基準。

李牧前世所在的修仙國度，天地靈氣濃郁。

加之他有近七十親和度，不到兩百歲時便成為結丹真人。

而在這個時代，有過一次大靈災，導致近百年天地靈氣愈發稀薄。

未來仙途，恐怕不易。

走下仙舟後的李牧，忽覺識海處一陣異樣，不由眉頭輕蹙。

內視之下，面色也逐漸有了變化。

“竟是那尊爐鼎……”

灰濛識海之內，巨大的爐鼎懸於半空。

“爐鼎蘊養在修士識海當中，竟未因為我的轉世重修而消弭，當真玄奇。”

李牧心跳增劇，那種失而復得之感充斥心間。

爐鼎通紅，內部有不滅陰火在燃燒，鼎身之上雕刻上古文十六字。

‘熔鍊萬族，心神相融，千萬變化，自有神通！’

前世，他剛奪到爐鼎，還未來得及研究便身死道消，對此還很陌生。

而在爐鼎首次被吸收到識海中時，隱約記得有些模糊的資訊浮現。

大致是：此爐鼎為上古神寶，以法力蘊養，可熔鍊萬族，化身熔鍊之靈，繼承其血脈神通。

上古時代的修仙界，確實有許多種族。

可到了今時今日，大種族愈發稀少，多數都泯滅與大靈災的爆發之下。

在這個時代，目前站在諸天之上的便是人族修士。

若說人族，並沒有所謂的天賦神通，且生來便脆弱。

“也不知擁有先天道體的人族，算不算天賦神通……”

李牧不由思量。

罕見出現的一些人族先天道體，大多剛出生便會被各處仙門勢力收下培養。

想要熔鍊先天道體，幾乎是痴人說夢。

“此爐鼎假若放在上古，的確可以稱為無上神寶，可在各大種族早已落幕的時代，普通修士最多能夠接觸到低品血脈的妖獸，何止差了一截。”

李牧重新睜開眸子，看向外界。

爐鼎之能，留於日後慢慢研究。

某位年幼仙苗，連聲嘆息：“我只有三點靈韻親和，這輩子恐怕都不可能成為煉氣後期大修士了……”

這句話，李牧既不反對，也不認同。

他凝丹之後才明白。

靈韻的數量只能決定修士下限，卻不可決定上限。

自己親合度為十四，此生勤加修煉百年，能夠邁入煉氣後期，這便為下限。

而在理論上，十四點靈韻親和度，甚至可以達到元嬰境。

可修行速度緩慢艱難，除非能擁有無盡壽元，否則等不到突破那日，必然身先死。

不等李牧深思，四艘仙舟中，唯一的煉氣圓滿修士開口：“我天際山方氏，只要白歆年一人，剩下仙苗，各位可以自行分配。”

聞聲，剩下幾家面色有些難看。